学者访谈录
学者访谈录
苏庆辉教授访谈录

访谈人

黄林灏 2018级哲学专业本科生

付慧琳 2018级哲学专业本科生

访谈嘉宾简介

苏庆辉,男,1977年9月出生,现任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哲学系教授。

工作经历

2018/02 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

2013/02-2018/01 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副研究员

2011/08-2013/01 台湾大学哲学系博士后研究员

研究主题:非经典概率

计划主持人:彭孟尧教授

2010/02-2011/07 中正大学哲学系兼任助理教授

2009/09-2011/06 中央研究院欧美研究所博士后研究员

研究主题:意义与脉络

计划主持人:方万全教授

2010/07-2010/10 澳洲国立大学哲学系访问学人

指导教授:Prof. Alan Hájek

2008/11-2009/09 入伍服役

2006/08-2007/07 美国匹兹堡大学哲学系访问学人

指导教授:Prof. Anil Gupta

2005/09-2006/06 大仁科技大学通识中心兼任讲师

开设课程:哲学概论、逻辑思考与应用、思维方法

2001/09-2008/60 中正大学哲学系研究助理

2000/02-2006/06 中正大学哲学系教学助理

研究领域

语言哲学、形上学、逻辑哲学、真理理论、机率哲学

著作

编辑

2012 《知识与逻辑2012》。台北:学富文化。(苏庆辉与彭孟尧合编)

书籍

翻译中 《言词的混淆》。译自Stephen Finlay (2014),Confusion of Tongue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翻译中 《含混性》。译自Timothy Williamson (1994),Vagueness. Routledge.

2008 《形上学》。台北:学富文化。译自Peter van Inwagen (2002),Metaphysics. Westview Press.

问:苏老师您好,非常感谢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根据我们的了解和您自己的描述,逻辑学有着非常高的挂科率,并且您曾经说过,在逻辑学的答题和论证过程中,不存在步骤分,您怎样看待这种现象?您又是怎样形成这种教学和改卷风格的呢?

首先,挂科率真的很高吗(笑)?也许因为在以往的教学中,题目难度有几年比较大,你们的前辈可能不能取得很高很满意的分数,但是我想挂科率确实应该还好。并且因为这门课程是通选课,其中不仅有哲社学院的,还有文学院和历史文化学院的同学们,。他们可能挂科相对较多。总之对这点我表示怀疑。至于没有步骤分的问题,其实我的想法是这样的。首先,逻辑学的证明如果有其中的一个步骤出错,那么就不算真正完成一个证明,所以我倾向于不给分数。我知道有很多同学会认为这很严格甚至于不近人情,但是我想在你们求学的过程当中,能让你们汲取一些教训。如果你在答题或学习过程中犯错,那么你就应该汲取教训。其实这要追溯到我在台湾时中考的经历,我在那时蛮粗心大意,没有很认真看待解题步骤的问题,因此成绩不太理想,那么在此之后,我开始注意解题时步骤方面的问题,那么我之后的考试取得了满分。我希望可以通过这门课和这样的一种要求,在其他课程和找工作考研等重要的考试中形成谨慎的态度,要更加小心一点

问:我们了解到老师的研究领域主要集中在逻辑学和语言学方面,那么您认为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和不同的语境下会导致怎样的逻辑结果?

就我的研究兴趣来说,我确实偏向于语言学,因为分析哲学有一个倾向:自然语言的表面的语法结构可能会误导我们,等你们到大二或大三如果你们选修郭鹏老师的语言哲学课程,那么在课上可能会阅读一些经典的文章,比如罗素的《On Denoting》,罗素就很清楚地表达出我么很容易受到表面语法结构的误导,使得我们认为某些东西是“存在”的。那么事实上分析哲学家认为我们要穿过语法的表象,看到语句真实的面貌——它的论证结构。所以对我和大部分分析哲学家来说,语言真正的意义就在于它的论证结构。可是比较麻烦的是,我们有各种各样的逻辑系统。我在课上介绍的逻辑系统通常被称为经典逻辑,只是众多逻辑的一种而已,很多哲学家和逻辑学家对这种系统(比如对于条件句真假的判定)不满意,所以他们试图给出各种不同的逻辑系统来表现或表征语言的意义。

问:那么我们怎么判定语言逻辑上的可靠性呢?比如我们在生活中听到新闻报道、演讲或日常会话,我们如何把这种自然语言转化为论证的结构?接着我们怎么判断这种论证的有效性呢?

一个简单的做法是:先把文章、演讲或会话中的语句罗列出来,然后根据我们所学的进行翻译,在翻译的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障碍出现。因为我们通过语句所理解的其中蕴含的真正的意义可能并不是他的语句通过语法呈现出来的表面意义。对分析哲学家来说语言真正的意义是通过论证结构体现的。那么我们在翻译的时候,我们不能按字面的意思简单翻译。就好像我课上所举的一个例子“所有的人都是男人或女人”,我们不能将其简单理解为“所有人是男人,或所有人是女人”,这不会是它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所以我们在面对演讲和新闻报道的时候,我们要在正确理解语句的意义的基础上进行正确的翻译,然后运用课上所教的“truth-assignment-test”等方法判断伦镇的有效性,或者用证明的方法,看是否能从前提推导出结论。我希望逻辑学可以帮助你们更好地判断哪些人在胡扯。

第二种情况,假设这个论证能从前提推出结论,但并不能代表论证就是对的。因为这个论证的前提可能是错的。比如说这个命题:所有人都反对同性婚姻。但前提显然是错的:比如我就赞成同性婚姻。那么我们总结一下:你要如何判断一个论证是好的论证?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做翻译,然后判断这个论证是否有效,即前提能否推导出结论,如果不能,那么论证就是无效的。第二阶段是判断其前提是否为真,这是一个更深的层次,来判断论证的好坏。

问:应用逻辑学重视应用和批判性思维,那么在我们批判性思维的课程中,同学们站起来各抒己见,表达各自的观点。那么我们如何能够能从他人的论证中锻炼自己的批判性思维?我们如何才能将逻辑应用到生活中?

事实上将批判性思维加入到应用逻辑学的课程中是两年前的事,当时我们院出台了一个课程改革方案,其中提到我们应该重视批判性思维的培养,特别是当时中国的各大高校也开始对此有所重视。因此我常试将批判性思维加入课程当中,关于这个设计我有多重目的的。有很多同学可能会觉得无聊或感到困惑——大家都在各说各话,这样真的能够提高我们的思维吗?甚至去年有同学跟我反映,能否在上课之前告知所看视频的内容,留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这样可以让讨论更加深入——但我依旧拒绝这么做的原因是,我所设计的情况是你们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正确理解视频的内容,理解对方在说什么——就好像你们讨论接下来的午餐安排一样,是不用准备的。另外的一个目的是:在理解之后,在两到三分钟的时间之内表达出你的想法。所以你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组织好你的话语,表达出你的论证。另外,我并不要求大家可以一次性地达到这些要求,我们会安排六七次这样的批判性思维课程,来帮助大家不断提高,同学们应该慢慢改善自己,比如在第一次发觉自己有做的不够的方面,就要在接下来的几次中不断提升完善。其实批判性思维的课程有许多工作要做,同学们需要自己去做,因为理解逻辑和哲学重要的办法就是直接理解和研究,批判性思维的要求就是让大家明白“如何去正确思考”的实际操作方式。推理是一种能力,不是上课学会有关的知识就足够的,应该要不断的锻炼和练习。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是欣赏他人的观点——你可能支持A观点,而又有其他人支持B和C观点,所以这就促使你去思考——为什么他们会有不同的看法?当然,很多人可能会有错误的看法,所以我们就要运用课上所学的知识判断论证的有效性和前提的真假。数理逻辑是一门最核心的工具,可以帮助大家进行实际操作。我希望在循序渐进的过程中真正让同学们体会到运用逻辑的感觉——当然这需要很多时间,也需要慢慢提高。

问:我们自己在日常生活中的会话和写作中怎么避免逻辑上的的错误呢?类似于一些常见的非形式谬误?

其实很简单,我们会在课程中会介绍很多的推论规则,事实上学逻辑学的一个益处是我们可以通过这些规则检验一个推论是否是个好推论,我们可以判断一个推论是否运用了推论规则,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可以对推论进行检验,判断其是否有效。相对的,既然能够指出一些论证问题,那么我们在自己进行推论的过程中就会防止错误的发生,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

至于非形式谬误,我们需要明确的是相当一部分非形式谬误都是有效论证。但是我们会对论证的好坏有一个直觉的判断,逻辑学家的任务就是明确逻辑论证好坏的本质——但是在某些情况下,有效论证会是一个不好的论证,而无效论证可能是个好论证。比如“这里有五个人,所以这里有五个人”,这显然有效,但显然不是个好论证。非形式谬误相当一部分是有效论证,但我们之所以会觉得有问题,是因为它的问题不在于逻辑,而在于语境,或者说它的某个预设不成立。但是这之中有特殊情况,举例说明:有一种非形式谬误叫做人身攻击。当我们在论证一件事的时候,诉诸道德品质。但在法庭上可能会是一个好论证——当有证人出庭,证明自己目击了被告杀人,律师在这时候就会诉诸此人的前科或说谎记录,对其进行人身攻击,目的是削弱证词的有效性。通过律师的攻击,会让法官不再相信其证词。我们一般将人身攻击作为非形式谬误,但其在某些语境下,也会有他的优点。解决非形式谬误并不是仅仅靠逻辑就足够了,有效性和逻辑仅仅是判断论证好坏的一个方面,和最终论证的好坏有着不对称性,必须考虑多种因素,比如语境或其他因素。非形式谬误给予了一个思考其他因素的机会。

问:最后一个问题,提到逻辑,我们可能很容易想到数学,或者依旧对其抽象性感到不适。请问老师怎么看待这种想法?

我们所学的数理逻辑系统,其创始人是一个逻辑学家兼数学家弗雷格,所以不可否认现代逻辑包含一定的数学成分。因为现代逻辑是一个代数发展演进并运用到逻辑学的结果。并且它抽象——我们只研究论证的结构而不研究命题本身的内容。但是逻辑学难不难?我觉得并不难。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很多学科都很抽象,一些文学的小说,科幻小说也很抽象,但并不妨碍我们的理解。我承认学科的抽象性和数学成分,但是因为逻辑学清晰、定义明确,所以我不认为在学习的过程中会存在多大的困难。

逻辑学的趋势会越来越复杂,我们运用自然语言进行论证,但是我们会发觉目前能处理的推论是很粗糙的,我们仅仅通过连接词处理这一类推论。我们目前的命题逻辑无法解决更加复杂的自然论证,因此我们会引进量词,通过更好更复杂的逻辑系统来表达一些自然语言的相关性。等到逻辑系统复杂到一个程度时,我们就可以以一种精确的方式表达所有的命题。只有如此,我们才能精确地证明论证的有效性。复杂性是精确性的代价,我们希望逻辑可以表达更丰富更精确的命题,那么其结构只能变得复杂。只要我们能掌握一些概念和规则,我觉得学好这门课是不难的。

非常感谢老师能够接受我们的采访!